卢戆章·赵元任·中国语文现代化

袁钟瑞

    元 代以来，西方传教士陆续到中国来传播西方宗教。为了传教，传教士必须学会中国的语言，而中国的汉字不能表音或不能正确表音，各地方言土语又妨碍着汉字的正 确读音，而用他们熟悉的拉丁字母（即罗马字母）记录和拼写中国话，是他们最容易想到和做到的事情。明万历年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创制的《西字奇迹》是中 国历史上第一个用拉丁字母拼写汉语的拼音方案。以后又出现许多洋人创制的汉语拼音方案，其中影响最广最久的是英国人威妥玛的方案，今天的中老年人还记得的Peking（北京）、Tientsin（天津）、Hengta（恒大）、Moutai（茅台），就是威妥玛式拼音。

中国人用外国的字母（拉丁字母）记录和拼写自己的语言，卢戆章是第一人。

卢戆章(1854-1928)是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县人，21岁 时到新加坡专习英语。当时福建有很多西洋传教士，他们学习当地方言土语用他们自己创制的“话音字”，即用拉丁字母拼写的闽南话，并且教会了当地百姓，本来 不识字的百姓就可以阅读洋传教士用很简单的“话音字”刊印的圣经。卢戆章从新加坡回到厦门，对话音字悉心研究，增改修订，历时十余年，在“话音字”的基础 上自己设计了一套“中国切音字母”，成为可以拼写厦门、福州、泉州、漳州、广州以及官话（北方话）的“切音新字”（又名“切音快字”）。这一年是1892年。

卢戆章研制“切音快 字”，以及同时代的其他人如谭嗣同、钱玄同、王照、王璞、劳乃宣等有识之士之所以热心文字改革，钱玄同等人主张用拉丁字母拼写汉语，是基于甲午之战前后中 国在世界上处于被动挨打的羸弱地位，他们觉得列强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外国人普遍识字，有文化，而中国的不能表音的汉字阻碍了百姓教育的普及。

卢戆章的“切音快字”之后，陆续出现了王照的“官话合声字母”、劳乃宣的“简字”、章炳麟的“注音字母”等。“注音字母”后来由民国政府正式颁布，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官方拼音方案，就是现在60岁以上的人小时候学习的ㄅ（b）、ㄆ（p）、ㄇ（m）、ㄈ（f）、ㄉ（d）、ㄊ（t）、ㄋ（n）、ㄌ（l）。

有了用字母拼音的方法，识字和写字的效率自然迅速提高。这就是中国语文现代化的重要内容，而中国语文现代化的发端，当从1892年卢戆章创制“切音快字”算起，至今正好120年。前几年，厦门市曾有在卢戆章故里同安县建设纪念卢戆章的主题公园的动议，也曾邀请笔者参与策划其事，但后来不知怎的没有了下文，但卢氏在中国语文现代化事业中的先驱地位是确认了的。

从民国初年到1958年，注音字母对于国民教育功不可没。但是注音字母的突出缺点是汉字笔画，而不是国际通用的拉丁字母，不便于连写，更不便于国际交流和打字机械化。因而，用拉丁字母拼写汉语的新拼音方案继续出现。钱玄同、林语堂、张世禄等人仍极力鼓吹采用拉丁字母的方案。1922年赵元任提出的汉语拉丁拼音方案成为1928年国民政府大学院（即教育部）公布的“国语罗马字”（简称“国罗”）的基础。

赵元任(1892-1982)是人们熟悉的大学者。30年 代，赵元任与梁启超、陈寅恪、王国维并称清华园的国学四大导师。赵大师的本职工作是物理学教授，但他在哲学、逻辑学、心理学、数学方面也都有不俗的研究成 果。他又是杰出的音乐家，他为刘半农先生的歌词谱曲的《教我如何不想他》是人们至今不忘的名曲；而他在语言学领域更是达到前无古人的巅峰级成就。赵大师祖 籍江苏常州，其祖屋与另两位语言学大师瞿秋白（北方拉丁化新文字的主要创制人）和周有光（《汉语拼音方案》的主要创制人）的祖屋同在常州的青果巷这一条小 街里，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巧合——赵元任是“国语罗马字”的鼻祖，瞿秋白是“北方拉丁化新文字”的鼻祖，周有光则集赵、瞿之大成，系“汉语拼音之父”。

关于赵元任的传说很多。一说他除了儿时母语天津话和国语（普通话）外，还能熟练地使用36种 汉语方言，说他跟一个陌生人只要交谈一顿饭工夫就能学会对方的家乡话。他会多种外国语，据说他的法语巴黎土话和德语柏林土话曾使当地人误以为他是在巴黎或 者柏林长大的。他对语言有天生的敏感，他的语言学研究能力和成果是后人难以企及的。在他还没有加入美国国籍的时候，就当选为美国语言学会的会长了。

汉语虽然是世界上使 用人口最多的语言，却方言分歧十分严重，进入工业化和信息化时代，必须高度普及民族共同语；汉字虽然具有单音节、善表意、构词能力强的优点，却笔画繁难和 不便表音，必须进行整理和简化，制定和推行注音和拼写的字母工具。中国语文的现代化的任务就是推广和普及全国通用的普通话，整理和简化汉字，制定和推行 《汉语拼音方案》，并大力推进中文电脑化。卢戆章是中国语文现代化事业的先驱，赵元任和他的同辈人蔡元培、钱玄同、胡适、黎锦熙、林语堂、瞿秋白、吴玉章 等，是中国语文现代化事业的奠基人，更有罗常培、魏建功、王力、吕叔湘、丁声树、朱德熙、叶籁士、倪海曙、王均、张志公、胡明扬诸先生为中国语文现代化事 业的中流砥柱，我们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则是中国语文现代化事业的中坚力量，107岁高寿的周有光先生是当代语文现代化事业高高飘扬的旗帜。

具体细致地量（liáng）好身长、肩宽、袖长、胸围、裤脚等尺寸再做衣服，是现代的裁缝做法，因为做出的衣服要求合体，甚至要求贴身。而古代做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只要身高和胖瘦相差不大，同一件衣服很多人都能穿。特别是有古代礼数的约束，裁缝是不可能拿着皮尺去“亲密地”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量什么胸围、裤长的，只能凭着眼力估量对方的身高胖瘦来裁制衣料。这里的“估量、打量”的“量”都读liàng，所以“量体裁衣”的“量”要读作liàng不读li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