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国语文学家

德范克教授不幸逝世

原文:Ning,CynthiaY.任友梅

译者: Apollo Wu吴文超

2009年1月2日

夏威夷大学荣誉退休教授John DeFrancis（德范克教授）在圣诞节日生了病幷即时被送入医院。 一个星期后的2009年1月2日星期五，他离开了我们。 众多爱慕、敬爱他和受他启发的人都深感哀悼。

他在几乎一个世纪之前，即中国爆发民国革命的1911年8月31日生于美国Connecticut州的Bridgeport镇。 他的童年是贫困的： 他的父亲从事体力劳动而母亲则为文盲，然而，尽管困难重重，John学会爱书。 他是家庭中第一个上大学的人，1933年春，他从耶鲁大学毕业，获得经济学士学位。在大萧条的环境下，他找不到工作。 一位父母到中国传教的室友说服他到北京留学，让自己以后更有能力获得工作。 因此，John便在当年9月踏上一艘船，经历一个多月的旅程后到达中国。

在北京，John注册就读于由室友的父亲主持的中国研究学院，幷且靠兼职图书馆助理来维持生计。 有一天，正正是他希望成为其中一分子的一些美国商人邀请他吃午餐。 当他看到美国人对中国人的态度时，他感到希望幻灭：他们中的一个把一张中国钞票撕为两半扔在地板上来支付膳食。John感到恶心，开始藐视他训练从事的事业。 他反而沉浸于阅读关于中国和中国人的书籍。

1935年，一位名叫Desmond Martin的军事史学家来访，提出冒险重走Genghis Khan（成吉思汗）的传奇路线。 在大受北京严冬引发的持续伤风折磨的John欣然同意。 因此，23岁的John和他的伴侣骑着骆驼横跨戈壁沙漠（Gobi Desert）旅行了一千多英里，回程乘坐充气的羊皮筏在黄河漂流而下一千二百英里。 他在1993年(夏威夷大学)出版关于Genghis Khan足迹的书(1)了这艰苦的跋涉。 这是他生活的另一个转折点，让他体验中国基层生活和说服他中国需要一次民主革命来减轻人民的痛苦。

回到北京后，在1936年的一天，Katharine Wilson小姐中断他在图书馆的阅读，要求他帮助找一本书。 他简略地介绍她使用图书目录卡。 一位中国同事却走过来帮她找到需要的书。 后来，在John和Katharine结婚以后，Katherine喜欢详述John的同事比他更加客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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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较后，John和Katherine回到美国，现在肯定为喜爱中国者（Sinophile）的John成为由语言学家George Kenedy在耶鲁（Yale）大学创建的中国研究计划的第一个博士研究生(Kenedy的妻子Jean是Kay DeFrancis的表妹)。 当时唯一其他中国专家是历史学家LaTourette教授。John开始感受到耶鲁缺乏中国研究资源的限制。 因此他转到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的汉学PhD课程。 在中国时，他受到著名中国作家鲁迅(Lu Xun)的启发。　鲁迅主张通过中文拉丁化来现代化中国语文。 现在John开始调查国家语言政策对文盲人口可能产生的影响。

1947年，John在琼斯霍浦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的Paige国际关系学院（Paig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里获得助理教授职位。 学院由不幸的Owen Lattimore教授主持，而唯一的其他雇员是秘书。John在1948年完成了博士学位的要求，幷且安定下来和Owen一起教授语言和历史，以及进行关于语言政策的研究。

美国在“失去”中国大陆以后，Owen Lattimore在1949年成为麦卡锡参议员（Joseph McCarthy）的目标，于20世纪50年代初被指控是首要的美国共产主义鼓动者。John在被传唤出庭作证时激烈地保卫他的上司，结果导致在1954失去他尚未获得终生职位( untenured)的工作。

在十多次寻找与中国有关职位的不成功尝试后，John体会到他实际上已被美国大学列入了黑名单。 在怨愤驱使下，他放弃了汉学。 在养活妻子和年轻儿子Chuck的压力下，他设法充当真空吸尘器推销员，但却悲惨地失败了。 后来他终于在New Haven的一所私立学校里当起算术老师。

在「红色」恐慌消退了之后，John在1961年重新找到中国研究方面的工作。 霍尔大学(Seton Hall University)的中国研究负责人John B. Tsu写信给他，就一份可能的工作而约他见面。 仍然感到悲观的John把信件投入最近的垃圾箱， 但却被Katherine和Chuck说服而反思。 他和Tsu在除夕见面，Tsu给他一个为期六个月的合同,负责编写一年级汉语课本。John接受了任务幷且如期提交原稿，而Tsu则利用这项成功来另外获得高一级课本的联邦资助。 最终Tsu成功地把Seton Hall最初的六个月经费承诺变成为数十万美元的联邦资助，编制一套12册初、中、高级汉语教材，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 这套通常叫“DeFrancis系列”的课本成为一代中国学者所熟识和获得许多人钟爱的教材。 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里，这些课本是中国语言教室最广泛使用的资源。 书名为《汉语初阶》(Beginning Chinese）课本仍在出版和继续在一些学校里使用，虽然时间的变迁也给这个领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新课本。

在1966年，John来到檀香山加入檀香山大学(Univerity of Hawaii)兴旺的中国语言计划， 该计划是在John Young领导下设立的（Young后来转到Seton Hall大学）。John和Katherine在Manoa Valley购买了一个普通但建筑上有趣的房子，他们把它精妙地装饰成为具有日本禅宗风格的住所，屋外设有锦鲤池(koi pond)和修剪优美的庭院。 他们的儿子Chuck则继续在纽约追求音乐事业。

John心爱的Katherine于1970年因胰腺癌去世。 其后四十年John继续在Manoa家居住和从未停止过想念她。 他的事业跨越了七十年，主要集中于语言文字系统的政策、分类、教学工具和文字改革等方面。 他在1976年退休，幷且在退休后出版了九本书。2000年，John的心脏科医师在他的病历记录中注意到： “他在上一次体检后写了三本书!”

他着有几十篇关于中国语言文字的文章和书，其中包括高度显要的<汉语语言： 事实和幻想>(1984) (2)和<可见言语： 不同文字系统的同一性> (1989) (3)。 他在亚洲社会语言学方面的著作包括：<民族主义和中国的语文改革> (1951) (4); <殖民主义和越南的语言政策〉(1977) (5)。 后者依然是越南研究领域常常地被引用的关键工作。

前后跨越事业早期和后期的两个项目对语文领域有特殊的冲击。 首先是后来被称为DeFrancis教材的课本系列。 这些课本给从初级到高级的汉语学习提供一个明确途径，在表达语言和文字材料方面具有独特的教学方法，是在中学和大学汉语教学方面提供清晰教材的最早尝试。

最近和按理是最重大的项目是<ABC (按字母顺序和计算机化)汉英词典> (6)系列的开发 。John充当总编辑，与他的长期同事Victor Mair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宾夕法尼亚大学)合作进行。 第一本包括70,000词条的<ABC汉英词典>于1996年由夏威夷大学出版社出版。1999年出版袖珍版后，又于2003年出版了包括196,000词条的综合版。 而由澳洲堪培拉大学（University of Canberra）的Yanyin Zhang (张燕吟)充当联合编辑的< ABC汉英／英汉词典>(7)在长期同事Victor Mair和Tom Bishop帮助下已经达到了最后定稿阶段和将会被遗腹地出版。 目前正在讨论在网上提供ABC词典，以便更好地把John开始的工作延伸下去。　这些出版物对中国研究和语言教学领域作出了极其宝贵的贡献。 它们规定了这类词典的大小和可用性，支持目前和未来依靠庞大词典据库的软件产品。

在完成由他构想的ABC词典系列后, John感到实现了终生的心愿。 项目花费了他长达十年和每天工作十小时的岁月。 在2000年，他的心脏科医师请他选择是否进行了一次高度危险的三旁路心脏手术。 由于<ABC汉英综合词典>正在开发中，为了赢得更多时间，John冒险选择做手术。

在完成词典系列的主要项目后，在生命的最后两年里，当儿子Chuck连根拔起自己在亚特兰大的家，搬到檀香山来照料日益衰老的父亲时，John最终让自己过上退休的生活。 身为音乐家的Chuck留在父亲身边两年，幷且介绍越来越耳聋的父亲观看字幕电视 。 这让John进入一个令人炫目的故事片和纪录片新天地。John和Chuck在家里开设一个无休止的电影节，每天晚餐后放映电影。

固有的同情心驱使他捐助经常的和突发的的慈善项目。 美国教育部给ABC词典系列总共大约50万万美元的资助。John在差不多10年的全职工作期间一直没有从这些资助中拿取任何报酬，实际上等于捐赠了他每年应得的薪金和福利。 他又把系列的全部版税捐赠给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中国研究中心，以支持持续的编辑工作。 此外，在夏威夷大学中国研究中心出现财政困厄期间，他连续五年每年签发一张$35,000美元的支票，一共提供了$175,000美元为他力所能及的捐助。 他的慈善事业也延伸到教育机构之外： 他支持众多的人权活动组织，例如美国公民自由联合会、人民基金和各种各样的争取妇女和同性恋权利的团体。

在逝世之前，他正在和耶鲁大学出版社编辑John Montanaro合作修订<初级汉语读本I和II> (Beginning Chinese I and II).。 这项工作将会由Montanaro独自完成， 并且作为投资数百万美元的一套崭新的中国语言学习材料的一部分，其中包括叙事影片，由人工智能驱动的虚拟实在练习组件和标准课本--这些都是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和中国国际出版集团合作进行的。 这套教材名叫<邂逅：中国语言和文化> (Encounters: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系列的主要作者是John的夏威夷大学同事Cynthia Ning和耶鲁大学同事John Montanaro。

Encounters的创作者们将会充满谢意、尊敬、荣誉和哀痛的心情把它献给John DeFrancis，让大家永远记住这位柔和、富于爱心、谦虚的和度过完满而美好一生的人，他在许多方面给世界作出了宝贵的贡献。

好好地休息吧，心爱的John，直到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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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In the Footsteps of Genghis Khan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1993)

2. Chinese Language:Fact and Fantasy (1984)

3. Visible Speech: The Diverse Oneness of Writing Systems (1989)

4. Nationalism and Language Reform in China (1951)

5. Colonialism and Language Policy in Vietnam (1977)

6. Alphabetically Based Computerized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1996)

7. ABC Chinese-English/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to be published)